“真没想到，我也有这样自由的一天。”许绍杰似乎说不出的兴奋，“呵呵，这样就满足啦？”汪雨秋不禁打趣道,这人还真容易满足啊。
“家偌人家还在法国待了3年呢，要说自由啊，人家那才叫自由。“汪雨秋嘴上还是不依不饶的。
”本来觉得挺自由的，雨秋姐你一念啊，我就意兴全无了，好不好。”许绍杰是个阳光帅气的大男生，他人生的一大乐趣之一啊就是和汪雨秋拌嘴，似乎一天不和她吵嘴啊，他一天的日子呀就过得不安生。
他们是搭汽车去的，还是托了熟人才弄到的五张票，因为是高原地形，山也多，一路上走走停停，换了几道车了，江梦寒一路上看着些先前从未接触过的风物，红色的岩石和泥土，荒凉贫瘠的地方，她看了，心里不知怎的便生出一种难言的落寞来，汪雨秋和许绍杰一路上还是有说有聊的不亦乐乎，一个是天生的乐天派，一个是获得自由的小兴奋，苏旸话本来就不多，程家偌见江梦寒懒懒的不想说话，便也没什么说话的兴致了。
这几天都在赶路，根本也看不到报纸，不知道北平那边怎么样了，不知道那边的战事怎么样了？不知道慕言好不好，安不安全，不知道……江梦寒心里有太多的恐慌太多的疑问和不安了，这一切，不知道汪雨秋会不会担心，她这几天即便是风尘仆仆，也照样好吃好睡的，江梦寒可就没她这福气了，有的时候，人确实是有钝感力比较好，过于纤细敏感，不过是和自己过不去吧。
在广州一待就是大半年，现在又开始这种漂泊无依的生活了，现在的自己，采访过军界要人，采访过学生工人，写过社会类实事报道，也写过温情满人间的打动人心之言，她现在可以整日投入工作，似乎诗词歌赋、莎士比亚、苏东坡、李清照，这些对于她，似乎都像上个世纪的事一样，好遥远好遥远，现在的她，比原来健谈了却也更沉默，比原来坚强了却也更脆弱，比原来镇定了却也更冷漠，她不知道现在的生活、现在的自己，是不是她想要的。
那晚汽车抛锚，他们在不远处的旅店投宿，乡下地方最是简陋不过的了，可是江梦寒却觉得很踏实：这样子僻静的地方，没有人认识，也无世人打扰，便才是最适合她的吧，她一直觉得自己变了，觉得自己可以适应这个乱世，自己是有责任心和爱国心的，确是，她是可以做些事尽些绵薄之力，可到底，她发现，自己还是排斥那些个喧嚣、争执、纷乱的，她骨子里还是渴望能过宁静的日子的。
还是老习惯，睡眠一直很浅，便索性去旅店外的小树林子走走，江梦寒一向喜欢素雅的衣饰，尤其钟爱白色，她洗过澡后，便褪下了一身小洋装，换上了月白色的家常衣衫，很宽松却更显她的灵巧娇弱了。程家偌正好也想邀她出来走走，没想到她也出门了，怕她一个人这么晚了单独出去不安全，便也跟着。
那是一片栀子，好浓好浓的花香，本来栀子就是江梦寒极爱的花，喜欢它的清雅高洁，程家偌不禁看得出神起来，这似乎是他的梦境，他确定他一定有过这样的梦境，梦里的江梦寒，也是和自己在开满栀子的山坡上相遇，一世的清香被撷取，他竟忘了要唤她。她背对着他，随手攀了一只花来嗅嗅，他虽然背对着她，却完全可以猜想出她此刻轻闭着双眼，细细嗅着花香的陶醉样子，因为此刻的便是他，也要醉了。
不知怎的，和她在一起久了，不自觉地似乎自己都变得诗意起来，现下的场景他竟突然想起几句词来：“蹴罢秋千，起来慵整纤纤手，露浓花重，薄汗轻衣透，见有人来，袜铲金钗溜，和羞走，倚门回首，却把青梅嗅。”不知怎的，他只要这样看着她，心变蓦地变得柔软了许多，后来，程家偌也回忆道，江梦寒这样的女人，倾世的容颜、过人的咏絮之才，再加上清冷不可方物的迷人魅力，即便是只看着她，便是极幸福快乐的事，即便她要你饮下一杯毒药，他也一定不会犹豫地甘之如饴。
“在人家背后，还要偷看多久啊？”江梦寒清凉甜美的声音响起，程家偌一愣，原来早已被识破了，他不好意思地笑笑，江梦寒回转过身，脸上挂着如青莲般一尘不染的微笑，“怕你一个人不安全，便也跟着来了。”
“呵呵，我知道，早就发现你了。”是啊，她是多纤细敏感的人啊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躲闪着她清澈的眼神。
“谢谢你，家偌。”今晚她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更加感性了，但是像是清泉流水，好听得不得了。“我们之间何必言谢。”程家偌迎上她清凉的眸子，好美，真的。
“哎——”她到底还是叹了口气，“我还是觉得我不适合这样的生活。”
“为什么要打仗？为什么要起战事？为什么就不能太太平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？”她的眉心微皱，他一直想伸手去抹平那抹皱，可到底忍住了没有唐突。
“其实人心是很可怕的东西，即便是战争，也是因为人心的关心，因为有欲望，因为欲壑难填，便想要去侵略，便要去不择手段，即便夺去太多无辜人的性命。”程家偌的声音冷冷的，有条不紊地沉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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