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为了满足少数人的欲望就要牺牲这么多人的幸福甚至是性命吗？”她不懂了，她真的不懂。
“政治是最可怕的，尽管我学的是政治，可是了解得越深刻，接触到得越多，人性的阴暗面相对我就触及到得越多，说实话，我对这方面的接受能力很差，有的时候，一起政变，甚至一场罢工，一次学潮，我很久的情绪都无法平复。”程家偌右手攀在树干上，有些无力，又有些无奈。
“所以，你才会选择把自己放逐到法国去，宁愿去一个你看不到战事和苦痛的地方去，宁愿相信世界依然是美好的，不愿放弃温情满人间的理想主义？”
“算不上是放逐吧，不过是灵魂的小憩。”他锐利又不失英气的眼神迎上她的，他们骨子里都是理想主义者，不过一个比较乐观，而另一个却有些悲观。
“家偌，你说战争除了给人类带来伤痛和永远弥补不了的遗憾和灾难外，还能怎样？”
“教会人们和平的重要。”
程家偌顿了顿，“也许有些事不付出血的代价根本解决不了，因为你想要和平和安稳，但是侵略者不许，他们的欲望得不到满足，是不会罢手的，所以战争对于理想主义者而言无异于信仰坍塌，但是，寒儿，我们到底还是要坚强些，因为，我们个人实在是很渺小，战争也不会因为我们的绵薄之力而终止，该面对和该应对的，逃避绝不是一个好法子。”
“家偌，我多希望这场噩梦能早点结束啊。”江梦寒的声音里满是期待，程家偌随手摘下了一朵洁白的栀子花，正要朝梦寒的鬓发上别去，她先是羞涩地笑了笑，低下了头，就在他的手要接触到她的发际时，她躲闪了一下，脸上是慌张的神色“我不戴这花儿。”程家偌先是一愣，随即心下了然，她满脸焦急和恐慌，一定是在担心慕言的安危了，“没想到你还忌讳这个。”江梦寒低着头，抚弄着裙摆，并不言语。原来她是这样在意，即便一个再小不过的细节，只要是能和他扯上关的，她都还是那么在意。
月色西斜，树影婆娑，长长地拖着影子，陪她散步，陪她聊天似乎早已成了他生活里最大的快乐，他只要这样守着她，便觉得很是知足。
“如果那一天，你还是一个人，我是不是还是可以像现在这样陪你看看月亮，散散步，说说话呢？”月色朦胧，衬得程家偌整张脸更是俊朗异常，他低眉信手，似在拨弄栀子花枝儿，江梦寒因离他近，听得也倒真切，她不知道这个人为何这样固执，她明明知道这一切是不可能是绝无希望的，又何必要作茧自缚呢？
“既然琴瑟起，何以笙箫默。”她只说了这一句，便回转了身，“天色不早了，咱们回去吧。”回去的路上尽管并肩，却并没有说什么，江梦寒的那句“既然琴瑟起，何以笙箫默。”实在带给他太大的震撼了，这个娴静时如娇花照水，行动处似弱柳扶风的纤细女子，她柔弱的身躯里却是怎样一股意志坚贞的不渝啊，他不舍得也不愿意放弃，他总是在想，一起陪她共患难共生死的人是他不是何慕言，战争会改变很多事，也许人心也是一样，也许经历过生死的考验，经过人生中种种挫折的考量，也许，他赌的就是这个也许，他知道这样太冒险，但是这样的爱情，对他而言，本事就是一种冒险，而他也只有唯一的砝码，他不变的爱与守候。一定要幸福，哪怕幸福是场表演，我也会尽力演好每一场戏。时间是最好的布景，而我即便不会是他生命里最炫的主演，却也要做那个谁也无可替代的，一定。。
以前……多么美好又感伤的词，因为是过去式，所以，在今天看来，才显得格外没有分量。以前的，现在又怎能做数呢。在奔波途中，她还是带着她的锦盒，那是她最宝贝的东西，那里面有慕言从上海寄给她的一封信，还有她每天一个的“心有千千结”。看着这些越来越多的结，她心里的纠结又怎会理清一分呢。如果不能够永远在一起,也至少我还有怀念的勇气,曾经有过拥抱的权利,好让我明白让我记住那些个都是我心动的痕迹和不变爱的佐证，我何须紧张，慕言和我情深若此，即便是没也不曾留下，他在我心里也是满满地存在了，只此一生，再无他人。即便现在的我是在刀尖上舞蹈，沉重也好，轻盈也罢，从脚底到心里，终究是蔓延的疼痛，这疼痛却也是真实的我对他爱的绵续。
十九路军寡不敌众，被逼巷战，最终溃不成军，北平沦陷，疯狂的日军肆意搜刮、毁坏，何慕言随军采访，命悬一线，他夜夜在军营中休息，一个星期都没时间剃过胡子了，整个人看起来很憔悴也很有些他从未有过的邋遢和疲惫，夜深了他还在煤油灯下奋笔疾书，他已经收到上级的指示让他尽早赶往上海，现在是7月27号，终于，蒋委员长于近日发表了“庐山谈话”，宣布国共合作、联共抗日，也公布了有两党共同起草的国共合作宣言，要团结全国各族同胞抵抗日本侵略。
相较于国军方面的拖拖拉拉总不表态，共军方面早早地在七七事变后第二天就发表了全国抗日通电，何慕言心中也却存着一份感佩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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