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真突然从回忆里被喊醒, 眼神带着冷意, 倒是与平常有些不同。
“没。”他笑笑，融化了眼里的冷, “想起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——还有刚刚自己糟糕的表现。”他的眉峰跟随着“糟糕的表现”这个词一起皱了起来。
克里斯蒂亚诺刚想安慰他一句什么，就听见李真继续开口问了一个问题：
“克里斯，我有些疑惑, 请你告诉我——在你处理球之前的那几秒, 你在想什么？”
这个问题让葡萄牙人有些发愣，因为他完全没搞懂这是一个什么问题。
“想？”他看起来很困惑，重复道，“你说的想……是什么意思？”
“在你的大脑里。”李真转向他，目光专注，“我想知道的是，你的大脑里那一瞬间, 转的是什么念头？比如遇到在同样的位置, 什么时候你会传球，什么时候你会内切, 什么时候你会下底……”
他问出这段话, 是他心头最近一直萦绕的疑惑。
“当然是判断。通过队友的位置, 自己的位置和当时的身体状况——你问这个？”葡萄牙人有些意外的扬起眉，他认为李真不应该会问出这个问题。
毕竟这甚至不像一个职业球员会问的问题。甚至有点……业余。
“呃, ”李真无意识的拿脚尖蹂|躏着脚下那一块草皮, “当然, 当然……只是, 我通常会需要一些时间来做出这个判断，而这段时间在球场上足以发生很多事。”
他终于正面说出了自己的问题：
“我想，我处理球的速度太慢了，错过了太多的机会。”
克里斯蒂亚诺的脑子里飞快的回想起对方踢球的画面，李真的动作、步频和比赛的节奏向来都非常流畅自然，他说的处理球太慢，只可能是说遇到强硬防守的时候。
如果他说的是佩佩和拉莫斯对他上半场进行的防守，克里斯蒂亚诺瞥了一眼头上一撮呆毛，满眼求助信号的李真，莫名产生了一种被愉悦了的心理。
如果他了解东方的某种文化，大概就会知道这种感觉叫做“萌”。
这家伙对自己要求也太高了点，被佩佩和拉莫斯联防，如果每次都被你成功摆脱，这两个还要不要在皇马混了？
未来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呢，不要这么心急。
可是克里斯蒂亚诺一低头，看着对方小动物一样的黑眼珠，说出来的话就变成了另外的内容：
“简单的，你等下注意佩佩如果盯着你，就是在看重心，想骗过他不容易，但不是完全没可能。还有，趟球追这招直接放弃，他卡位厉害出脚准，容易被断球。”
“至于拉莫斯……不用管了他等会肯定往上冲，根本没空防你。好好表现，教练会弄这一出肯定是有想法，明白吗？”
李真盯着他看了十秒钟，良久感慨道：“……克里斯，你真是个好人。”
于是突如其来被塞一张好人卡的葡萄牙人开心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。
休息时间结束，下半场开始。
虽然克里斯蒂亚诺的话并不能解决自己的根本疑惑，但也给他指明了一点：佩佩习惯性在对手趟球时进行堵截。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上半场自己被拦截率那么高，他几乎全是趟球过人。
佩佩不是那种跟你对峙的后卫，他会不停的试图抢走球权。
那么当他挡在你和球门之间时，盲目向前冲是非常不理智的……
很快的，他迎来了验证理论的机会。
又一次！
李真左路接厄齐尔传球——这是个漂亮的反击，整个大禁区内没有一名防守球员。
只要向前突入进去，就是单刀机会！
他已经处在平行于弧顶位置，大禁区左边线延长线处，奔袭中球再次回到他脚下，李真左脚刚刚碰到球的边缘，就瞥见了右侧，闪电般袭来的阴影。
上半场给他造成噩梦的佩佩，不依不饶的横侧里冲了出来，他这样平行出脚很难被判定为犯规，也多次用这一招捅走对手脚下的皮球。
李真心头一凛，虽然简单的想过了对策，可是实战中对上佩佩他还是太过缺乏经验。
而他需要做的是……
佩佩正准备故伎重施，却扑了个空。
青年突然停了下来，利落的侧身将自己置于皮球与佩佩之间，球被稳稳地护在脚下，这是一个最基础的护球动作。
葡萄牙后卫对此没有准备，他身体狼狈的左|倾，钉鞋狠狠踩在草地上，才稳住身体摔倒的趋势。
按理说，这个动作不应该是这样。
中国前锋上冲的势头是那么明显，他是怎么突然收住转向的？
就在佩佩犹豫的这一秒，背身护住球权的李真迅速抓住机会，越过一名后卫，将球传给了中路的厄齐尔！
厄齐尔身体舒展，接球调整后一脚远射——
球进了！
李真呼出一口气，神态轻松的看向旁边，佩佩脸上呈现出略微不可置信的笑容。
穆里尼奥在场边，耸了耸眉毛，掏出他的小笔记本。
对抗赛最终以2:2完赛。
比赛结束那会儿是正午，一直密布在马德里上空的乌云稍稍散开了一些，一小片金灿灿的光从洞开的缝隙间照射下来。
一线队二十五人，聚拢在那一小撮金光之下，屏息看着穆里尼奥拿出他的小战术板。
李真心里怦怦直跳，
上面会有自己的名字吗？
看清了，那是四三一二——四后卫，三后腰，双前锋，前腰又或者说二前锋的位置是……
穆里尼奥点了点那个位置，所有人都瞥见了那个位置上的名字。
李真。
仿佛被天降一百亿钞票砸中的中国人嘴巴张开又合上，合上又张开，半天才结结巴巴的说：“教、教练，您真的准备让我首发吗？”
这是多么大胆的决定，简直不可思议！
穆里尼奥轻描淡写把战术板交给助理，对上中国人充满激动的目光，淡定的对全体球员道：
“我们在客场输掉了比赛，比分落后两分，一味地死守没有任何意义，只要有反击机会，必须压上……一定要严防丢球。”
谁都知道，这是背水一战。
穆里尼奥闭上眼睛，梅西在诺坎普的进球表演，自家后卫如木桩一般一根一根倒在后防线上的画面历历在目；哈维和伊涅斯塔是怎样流畅的调度这支成熟的球队，那些球员直接配合默契到闭着眼睛都能把球传到正确的位置……
他在场边看着，他恨呀。他阴沉着来回在指挥席表现了暴怒，他对摄像机吼出了不雅言辞，他被罚上看台。
他在看台上眼睁睁看着梅西进的第二个球。
他是再也不想看到了。
穆里尼奥给他们说完整体战术后，把李真单独留了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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