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直平话音刚落，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雷鸣般的炸响，吓得二人全都禁不住一缩头。
“怎么回事？”张芝栋惊问道。
“也许是大军演武出了事故，洋炮炸裂，才有这等声响。”宋直平强自镇定的答道。
听了宋直平的话，张芝栋好容易定下神来，点了点头。
对于“炸炮”的事故，他可以说是见怪不怪了。
张芝栋虽是清流出身，但却喜闻西学，爱谈洋务，可谓由来已久。他任SX巡抚时，英国传教士李提摩太在传播福音之余，提倡开矿、筑路、兴学，以声光化电的常识启迪官民，张芝栋眼界顿开。张芝栋于机器制造略窥门径，便大力兴办起来，而所用非人，如某洋务局总办却对业务极不熟悉，一日传见，张芝栋问他铸一门大炮要用铁多少磅，这位总办不假思索，率然而答：“职道给大人回：大炮用五六十磅铁，小炮用二三十磅铁就够了。”张芝栋掀髯大笑：“这点铁只够造一个锅子，一个汤罐。”翌日，这位总办就丢掉了乌纱帽。张芝栋的门生周锡恩掌教黄州经古书院，勇于提倡时务，所出考题中，将拿破仑与汉武帝相提并论，许多洋名词（显微镜、千里镜、热气球之类）出现在文章里。张芝栋与周锡恩经常在一起谈论外国学问、政治、军事、制造等，虽不免隔靴搔痒，但兴致极高。时间一久，不免为清流同道所诟病，于是张芝栋瞅准了时机，调整观点，在《劝学篇》中提出“中体西用”的稳健主张，之前就有人曾对“中体西用”有所论及，但《劝学篇》加以提炼和明确，使之成为灵活应对中西新旧之争的政治、文化主张。有人说，张芝栋不去强行碰触体制的红线，够滑头；也有人说，张芝栋左右逢源，几方讨好，够精明。然而“体”是衰弱老迈之体，“用”是强壮青春之用，可谓枯根嫩叶，难以维持，老牛破车，力不从心。究其实，张芝栋的“中体西用”只是过渡时期的权宜之计，而非究竟意义上的解决办法，用它去实现强国梦，肯定勉为其难，因而他的好多政绩，其实多乏善可陈。
来湘省后，张芝栋有感于湘军楚军的腐败，开始大力整顿，裁汰冗兵，招募青壮，委派德国教官训练，并开办机器局仿造克虏伯大炮，配备给省城驻军，但让他没想到的是，这些大炮造好后，却经常出事故，“演放稍久，便行炸裂”，以至于各营畏惧，不敢领用。
不过刚刚的爆炸声似乎比炸炮的声音显得要大了许多……
张芝栋正要喊人前去查看回报，却不料又一声巨响传了过来，而且似乎比刚才离得近了些。
张芝栋和宋直平对望了一眼，不约而同的奔出了签押房，来到了后花园，登上了望亭，向爆炸声传来的方向望去。
二人刚刚来到亭上，又是数声炸响传来，有如巨雷，张芝栋循声望去，立刻便看到了远处腾起的一道又一道的烟柱。
“那里……是城门方向！”宋直平惊叫起来，“有人……在发炮攻打城门！”
“这是有人作乱，桑元，你传我的令，集合抚标大队，咱们马上过去……”二人匆匆下了望亭，张芝栋对宋直平吩咐道，但他话音未落，便听得天空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呼啸声。
张芝洞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，正自惊疑，宋直平却猛地扑了过来，一下子将张芝栋扑倒在地，用身子挡住了张芝栋的头。
“砰！”一声炸响，张芝栋感到一阵窒息，险些晕了过去。
他知道，刚才应该是一颗小炮弹打过来了。
张芝栋从未经历如此险境，他下意识的推开了伏在自己头上的宋直平，正要说话，却一下子呆住了。
宋直平面朝下伏在了地上，整个后背已然一片焦黑，还冒着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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