褐色的眼睛。
圆溜溜的，内里含着初生的懵逼, 湿润闪着水光, 教人一看便心生喜爱。
窗帘拉得并不严实，丝丝缕缕的月光如水银流泻, 倾入室内, 隐隐照亮幼犬的瞳孔。
初生的纯净，在这月光之中, 飞快地染上了一点污浊，而后又逐渐变得清澈, 融合了纯净和污浊的, 成熟的清澈。
幼犬猛地弹动了一下。
？！
聂浪的内心已被乱码占领。
在他的视角里，如今的情况是这样的：此时，自己正和江清睡在一起，而且距离相当近，两人脸颊都贴到一起, 借着月光, 可以看见青年长长的睫毛, 甚至可以感受到对方皮肤的触感, 呼吸也被分享……
情况太过离奇。
在他的记忆中，上一秒还是在秀江边，江清牵着他的手灌输灵力，他觉得很想睡觉……哪知下一秒, 就真的睡了？
相拥而眠。
刺激！（此条划掉）
诡异。（此条保留）
所以到底是怎么进展到这一步的？
未免太快了吧！
莫非……
是做梦？
自觉破案的聂浪睁着眼睛, 一动不动地思考：假如是做梦, 这种情况似乎也算不上春梦，只能叫纯洁的抵足而眠……吧。
三国那时候的君臣兄弟好友都喜欢这样，只是感情好的证明，没什么别的含义，回头大伙下床该娶妻娶妻该纳妾纳妾，完全不影响。
嗯。
逻辑满分。
原来自己这么喜欢这个新朋友啊。
不过，在从秀江边回到旅馆的过程呢？
完全没有印象。
那时候是睡断片了吗。
聂浪努力回忆，依然想不起来，于是合理脑补江清把自己扶回来的。
基本想清楚后，聂浪便迫不及待地，开始感受身体的不同。洗精伐髓以后肯定会有变化的。
如此笃定着的某人动作非常轻，甚至试图内视，想要在不吵醒枕边人的情况下观察自身的变化，然后……
然后他就发现，似乎有哪里不对。
幼犬低下脑袋，染上惊惶的眸子看到两只短短的、毛茸茸的腿，往下还有两条……这、这分明是——！
“乖。”
梦呓般的话语从江清口中吐出，睡眠不浅，却能随时醒来的神明大人缓缓睁开眼睛，搁在幼犬毛绒身体上的手掌很自然地做出抚摸的动作。
“饿了？”
手伸到肚皮托了托；
“渴了？”
两双眸子相对；
“冷了？”
被褥附了上来，挡住了可能进风的缝隙；
“还是……”
青年的声音变得十分轻柔，笑着道，“要尿？”
我！为！什！么！还！活！者！
让我死了吧！
聂浪受到堪比10级台风的打击，灵魂都被吹（羞）出了身体，飘飘荡荡却离不开这个房间。
恍惚间，他看到了自己完整的模样。
……二哈。
曾经看着六只小二哈出生长大的聂浪，对这种狗子自然是无比熟悉的，显著的黑白相间毛色和怎么看怎么眼熟的细节，让聂浪确认了此时的形态。
！！！
究竟发生了什么？！
难道是——
夭寿了，朋友把我变成了狗！
不对。
江清不像这么无聊的人。
那么，难道，是我自己变的狗？
……
…………
………………
聂浪的脑海被省略号充满，停摆半晌才恢复思考。
如果真的是自己变的，说明自己……是妖怪？有妖怪的基因，但一直在隐性状态，然后被灵力激发成显性？
比喻似乎不太对。
但差不多，就是这个意思吧。
聂浪开始回忆自己以往的人生，特别招猫猫狗狗喜欢，可能就是这个原因……
Emmmmmm。
“傻愣愣的。”
江清摸了摸半夜惊醒的幼犬，看向它那双漂亮的杏眼——若是聂浪刚回复意识，必定会被看出端倪，可此时，他处于出生25年来最懵逼的状态，眼睛就像是两颗精巧的玻璃珠，没有神采，特别呆……
反倒没露出破绽。
唔。
像个玩具狗。
但的确是暖乎乎毛茸茸的。
见幼犬没反应，似是仍处于梦中，江清想了想，迟疑地摸了摸它的下腹，“你喝的是奶，也要五谷轮回？”
（是的。）
（婴儿喝的是奶，照样要拉粑粑呢。）
列缺霹雳！丘峦崩摧！
喝奶——
五谷轮回——
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？！
聂浪终于没有忍住，在心里爆了粗口。
他的一世英明，毁在今日。
可以说是非常绝望了。
当场狗带.jpg
但见幼犬的身体猛地弹动一下，绷得紧紧，又缓缓放松，而后，仿佛能听懂江清的问话，幼犬缓缓地，探出两只短短的前爪，捂住了眼睛。
真的是……相当可爱。
“噗。”
江清是真的被这害羞的小家伙逗笑。
笑意从眼底蔓延，一点一点，如同浸润大地的春风般，往外扩散到眼角眉梢，脸庞似美玉，生出辉光来。
不知何时，幼犬已将爪子放下，双眼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风光，褐色的瞳孔，也被这辉光填满。
聂浪走过很多地方。
他曾躺在冰天雪地仰望极光，曾在高高的山峰观赏日出，曾在莽莽草原长途跋涉，他喜欢人多的城市，也喜欢未被人类征服的旷野，他爱浪漫的薰衣草花田，也爱秋日农田丰收的麦浪……
这些风景，常常予人喜悦，予人安宁，予人壮阔——
可这次的，却和以往都不同。
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呢？
聂浪形容不出来，若他此时还是个人，脸色肯定通红，可幼犬脸上的毛，很好地挡住了他的表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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