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太太说:“老了,不中用了。”
走着走着,老太太又问:“你走后,你的男朋友来找过你好几次,我告诉他你去了国外,他后来找到你了吗?”
是兰斯。
“找到了。”我点点头。
老太太看看我的脸色,把想问的问题咽了回去。
“瑞士银行给你寄来一封信,邮递员错放到我的信箱了,我想替你保存,后来被房东拿走了。”老太太说着摇摇头。
我苦笑。
我虽然不知道瑞士银行为何要给我来信,但猜到这件事情应该与佩罗有关。很久以前我的瑞士之行完全在佩罗的掌握之中,因此,瑞士银行才会有我在纽约的地址。
看来,搬家势在必行。
这天夜晚,我正在房间里补习英语,准备第二天的面试,邻居老太太的家里突然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,震得我屋子的地板也微微一动。
我呆了一呆后,迅速冲出门去。
老太太的家门锁着,我敲了敲,没有人答应,我又喊了几声,依然没有动静。
刚才的声响实在太大,走廊里陆续出来了几个邻居,神色各异地看过来。
“出事了!”有人说。
“应该报警。”又一个人道。
“也许是小偷。”
众人七嘴八舌,却没有人行动起来。
我没有与他们多语,火速冲回自己的房间。佩罗给我装的电话还在,我拿起了话筒。
警察破门而入的时候,老太太已经奄奄一息。房间里的衣橱倒了,不偏不倚地砸在她的身上。
我的鼻头酸涩,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,心里后悔万分。如果我早一点破门而入,早一点喊救护车,老太太不会被这样活活压着。
一切都太迟了。
送入急救室后不久,因为老太太伤势过于严重,医生放弃了进行脊椎手术的决定。
我留在观察室陪着老太太,子夜时分,她回光返照般地醒来,脸上露出菊花般的笑容,用微弱的声音对我说:“桑妮,你是个好姑娘。”
我的眼睛又痛又涩,握了握她没有插针管的手,呜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。
“求求你,埋了我吧,我的股票都留给你。”老太太渴望地注视着我,仿佛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。
我又惊讶又难过,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。
我曾经听老太太说过,如果人在身前没有给自己买下墓地,死后尸体由政府负责处理。
心电图的波状线越来越弱,医生看后对我微微摇头。
老太太没能挺过这个夜晚,当星辰的光芒渐渐消退时,护士拔下了她身上的所有管子,给她蒙上了白色的床单。
老太太死了,我承担了她的丧葬费用,而她则将平生所有的投资──矿石开采公司的股票,留给了我。
我打开锈迹斑斑的铁盒,脑子里依稀浮现出老太太鼓动我购买股票的场景。
“那是一堆废纸”,房东摇头,“她还欠我一个月的房租,你看怎么办?”
铁盒里除了一堆废纸的股票,仅仅余下五元美金和几个硬币。
“我来替她付。”我对房东说。
“桑妮,你是个好姑娘。”房东说。
我不是一个慈善家,也没有资格做一个慈善家。
我现在用的还是佩罗留给我的钱。我能够做一个善心人,所仰仗的不过是自己曾经依附的男人的金钱。
钱只会越来越少,而我必须独立,必须生存。
职业中介所里,我面带微笑地坐在中介人的面前,聆听她对某个临时工作的描述。
梳着高高的发髻的中年女士用非常婉转的美式英语说:“虽然这是一个六个月的合同工,但是对方依然要求有银行或商务的背景,我帮你积极争取了一下,用人经理同意试用,但薪水会被再压一成。”
我没有立刻表态,找工这么久,我早就知道合同工的薪水通常由职业中介所支付,而雇主则付钱来买职业中介所所提供的人事服务。
“桑妮,你现在没有工作,我决定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,积累经验,你说是不是?”中年女士对我微笑。
我也对她微笑,“谢谢你,我还想考虑一下,今天下午我还有一个面试,我明天给你答复好吗?”
中年女士耸了一下肩肩膀:“当然可以,随便你。”
下午并没有面试,我骗了她。
我再也不是一个单纯的女孩,盲目地去争取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。面对这个低得不能再低的小时工资,我心里已经接受,却刻意地保持了几分冷静与矜持。
走到大街上,我在报刊杂志亭前停下,买了一份报纸,一边走,一边翻开广告页的招聘启示。
刚准备下楼梯进入地铁站,耳边隐约传来悠扬的鼓乐声。
古色古香的乐曲让我想起了家中曾经经营的中餐馆,年幼的我,常常听着餐馆里播放着这段民乐,看着父母忙碌,看着哥哥帮忙。
泪水不可抑制地滚下脸庞,又是一个农历新年,哥哥死了,我早已离开可怕的监狱,我不再有爱人,不再有情人,不再有未婚夫,一个未出世的孩子陪伴着我,我是一个自由的女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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