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怎么会到这里来？”
秀秀看了一眼郭显声，又避开了他的眼神：“我爹娘是打渔的。家里也有一亩稻地，原先日子还是很好的，我还上了三年的完小呢。这在我们那一带渔村的女孩子中都很少的呢——”
她其实也很愿意有个人陪她说说话。
“那还不错啊。”郭显声说。
“是啊。”秀秀说：“一直这样下去也好，可是从前年就不好了。我娘腿受了湿寒一直是湿寒腿，时好时疼的。隔一两个月去郎中那里扎几根。可到前年她的腿就经常疼。疼得厉害。不能帮我爹一起到江里打鱼。我爹就让我换了我娘，留我娘在家里做饭洗衣，我帮爹到江上打鱼。我也就不上完小了。我爹想我再过两三年就嫁人不能帮他了，弟弟妹妹还小，这样不是个长久之事。就思谋着想买两亩稻田。有了三亩稻田，他就是换成小船一个人出去打鱼，日子也会很好的。一个人晚上常在油灯下算，嘴里念叨着一亩稻可打近三百斤，三亩地就可打基本七石，刨去这税那税，省吃俭用六年时间，每年给人家还一部分本息，就可以还完。他就打定了主意，说苦上六年，这以后就好了，还可以给弟弟留三亩田。他就借了人家的钱，画押写了每年还部分本息的。虽然算起来利息很大，但我爹说不怕，说你只想着苦上六年就可以了，有什么可怕的！头一年按他的打算来着，卖了好米家里买的是糠米，给人家还了当年的本息。第二天就遇上了大水灾——”
郭显声道：“就是五年前那场大水灾？”
“是啊！”秀秀说：“田全都被淹了，还死了好多人呢。”
郭显声说：“江淮大水，八省受灾，死了几十万人。”
“嗯，”秀秀说：“人家受灾影响一年，还可以看来年。我们家这一受灾影响的可是一辈子。还不上人家的钱，人家利滚利可害怕了，是没有第二年机会的。我爹没法子只好三亩地都卖了，大船换成了小船，算是将人家本利都还了——”
“人没事儿就好。”郭显声说：“人在还可以再来嘛，那场大水要死了多少人啊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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