兰香上高二，当年跟着二哥屁股后面的小尾巴，已经出落成一个漂亮的大姑娘了。
按照时间来算，她明年就能考大学了，就是不知道还是不是那个有名的航空航天大学，还会不会研究那个劳什子天体物理，作者当初的那个浪漫的幻想，是不是会依旧出现。
“爸已经很惯着他了，你当叔的也这样，以后还咋管嘛。”
贺秀莲唠叨孙少平，孙少安插话，“不是还有王母娘娘管着的嘛，有你在，还怕他上天？”
“合着让俄一个当坏人，都说严父慈母，你可倒好。”
饺子是大葱羊肉馅儿的，每个里面都是一个软弹弹的肉蛋蛋，一咬一口油。
“真香！就是咸了一些。”
少平吃了一个，开始评价。
兰香低头偷笑，被少平抓住了，问：“怎的，还有隐情？”
“爸特意交代的，说咸一些吃着香，我觉着吧，爸是想着咸了可以喝饺子汤，喝水多了，咋着也会省几口饺子。”
母亲用筷子敲了小女儿，以示警告。
面对小女儿的编排，孙玉厚不以为意，仍乐呵呵的吃饺子。以前别说带肉的饺子了，连白面都没有，哪还会管什么咸淡。
吃过饺子，母亲和嫂子、兰香去参加那个女人节了，自从那次以后，这个节日就被双水村的女人们保留了下来，几年来从没有断过。
日子一年好过一年，男人们也就由着他们折腾了。
少平把奶奶背到学校后，就转了回来。家里的酒宴已经摆开，金波父子俩也过来了，照例两家合过。
还没开席，田福堂和田润生也提着酒过来了，一下子窑里就满当当的，都是人了。
少平索性叫上润生和金波，在另一个窑里，三人又摆了一小桌。
“你老往治沙连跑，和小赵好上没有。”少平问金波。
“你别瞎说，没影儿的事。”
田润生说道：“自己兄弟，有啥可隐藏的，发展到哪一步了？说一说嘛。”
“真没有，小赵他爸是个大官，看不上咱们农村的。”
少平问：“见过家长了？是你自己想象的吧。我觉得，你怎么也不应该这么倒霉，情路如此之坎坷，明显是主角待遇啊，很明显，你不是。”
这两年上大学，眼界开了书也读了不少，这个程度的调侃，两人都是秒懂。
田润生哈哈大笑，金波却安之若素，“如果主角都像你说的那样，我宁可不是。”
笑过之后，田润生问：“那到底见没见过家长？我也觉得少平猜的对，就凭人家能把闺女送到那个地方，就不可能是你说的那种人。”
都不好哄了呀！金波心里暗叹。
但经历过草原那场事，结果没有出现之前，他不愿说感情的事。
“毕业以后，我想留在黄原做事，少平，你有什么建议没有？”金波转换了话题。
少平没有回答，却反问：“从政，从商，你选哪一条？”
“从商吧，官场上的事，俄还有些搞不赢。”金波答道。
少平琢磨了一下一会儿，说道：“要不，你负责饲料厂吧。”
如今的饲料厂，已经颇具规模了。
养猪在黄原北部的历史上，早就有传统，这几年，有了余粮之后，哪家还不养个一两头。
这几年，人们急需要油水，猪肉大行其道，好卖得很。
石圪节出产饲料之后，开始人们并不相信，但随着“饲料换猪”计划的实施，人们发现了喂饲料的好处。
省时省粮食，猪吃了就睡，睡醒就吃，长得贼快，像是从别处偷来了肉。
于是，饲料开始风行。
少平已经开始筹划建立分厂了。
如果加上生猪饲养、深加工的火腿工厂、鲜肉连锁等，这可是一个大产业，没有一个好的掌舵人不行。
“饲料厂？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了？”田润生问。
“呵呵，你别小看饲料厂，那可不是小厂。”孙少平举杯跟两人碰了一下，“岂不闻‘栖凤枝头尤软弱，化龙形状已依稀’，任何事物都是从小到大，逐渐发展的。你们怕还不知道吧，饲料厂看着小，如今的效益已经顶得上村里的养殖产业了。”
“真的？”
两人都有些出离震惊了，村里的育肥羊，每年能赚多少他们可是清楚的，尤其自己屠宰，饭馆开起来之后，收益更是难以想象的增加。
“当然！对全国来说，猪、鸡仍然是主要肉源，这个产业有多大，你们恐怕想象不到。”
“现在，已经在规划分厂的事了，这次打算在黄原城和省城同时开工，一次建两个。黄原的厂负责北部山区，省城的厂打算建成一个综合基地，面向省外市场。”
少平起身，望向窗外。女人节的嬉闹声，已经开始传了过来。
“未来几年，贸易遭遇寒冬，工厂却可以大行其道。饲料又是一个新兴行业，没有竞争，没有管控，可以自由发展。”
金波没有马上答应。
少平也只是提一个设想，真要落实，还有不少工作要做。
金波问：“润生，你有什么打算？”
“俄嘛，打算去二部混。”润生吃了一口菜，“经商太辛苦，俄打算混官场，端铁饭碗。”
“你好有理想！”金波不知是讽刺，还是赞赏。
田润生说道：“咋样都是过一辈子，守着婆姨好好过光景不好吗？折腾来折腾去，还不是为了一口吃食。”
少平还以为田润生会和郝红梅一起教书，没想到这小子连教书都不做，直接打算当官混体制。
这个村支书家的孩子，打算把“官二代”的理想坚持贯彻下去了。
少平酒量太差，他们两人也没打算喝醉，差不多后，就披上棉大氅出窑。
少平家的小院子地势不低，虽然距离村子有段距离，但不论是田家圪崂，还是金家湾，包括庙坪枣林、小学校，都可以俯瞰得到。
夜晚的天空，寒星闪烁。
就着弯月，放眼望去，小学校灯火通明，村里也灯光一片，再也不是几年前入夜就是一片黑暗的局面了。
金波突然开口发问：“你们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？”经他这一提醒，孙少平也马上觉出了不对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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