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主任愣了一下，“也对！等我查完之后，再说吧！”他挥了挥手朝前面的民兵道，“把人带走！”
邓兴明却在此时抬了头，他干裂起皮的嘴唇蠕动了两下，钱淑兰根本听不见，可她却看到了，他额头的是非值没变，依旧是八分。
所以说他真的是冤枉的。
钱淑兰大松一口气。
她整个人都愉悦起来，朝他微微一笑，“你放心，只要你没做，我肯定会救你出来的。”
邓兴明愣住了，闭了闭眼，不敢看她，小小声地道，“娘，是我做的。”
钱淑兰显些以为自己听错了，他说是他做的？可明明就不是啊。他为什么要承认？
钱淑兰眼睁睁地看着他被马主任拉走，她根本来不及问清楚他承认的原因。
社员们全都围过来，劝慰她，安抚她，让她别伤心之类的。
她怎么可能不伤心？他可是她的改造对象啊，他承认自己强|奸了杜大梅。
他不可能不知道他的证词是什么后果，可他依旧选择撒谎。
他为什么要这么做？他是不是在维护谁？
钱淑兰推开一直围在她周围的人，这里实在是太闹了，吵得她脑子嗡嗡得。
她一直往前走，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走，她需要找个清静点的地方好好想想。
她必须好好想想。她绝对不能让邓兴明去劳改农场。
以她现在的岁数究竟能不能活到二十年后还是个未知数。她怎么敢赌？
她脑子里乱糟糟的，就好像有团线要她解开，只要解开这团线，她就能把人救出来。
钱淑兰一直走一直走，直到一双青布打着补丁的鞋子出现在她眼前。
钱淑兰下意识侧身，往旁边走，可那双鞋又移到她前面，挡住了她的去路。
钱淑兰有些恼火，现在是她关键时刻，怎么还有人来打搅她？
钱淑兰抬头去看，却发现是卢成琳，她脑门全是汗，双手攥得紧紧的。
钱淑兰没空应付她，转身就想离开，“我还有事。”
卢成琳却一把抓住她的胳膊，眼泛红光，神情十分激动，“婶子，他不会强|奸别人的，我不相信他会强|奸别人。”
钱淑兰很是欣慰，难得她能相信他，“我知道，他没强|奸别人。”
卢成琳咬了咬唇，眼泪在她眼眶里打转，“他昨晚还跟我说，等我恢复身份，我俩就结婚。”
钱淑兰立刻回头，惊得半晌回不过神来，她提高声音，“你说什么？他昨晚和你在一起？”
卢成琳木着一张脸，“他一直待到夜里一点多钟才回去，他不可能会强|奸别人的。”
她不相信他是这样的人。就算别人都说那姑娘长得很漂亮，她也不相信，因为他不是那种只看相貌的人。他曾经说过他的前妻就是人美心毒，他差点被对方坑死，所以怕了。
钱淑兰揉了揉太阳穴。所以说，邓兴明是被真正的强|奸犯威胁了？
他必须替对方顶罪，否则对方就把他跟卢成琳私会的事情说出来。
私会坏分子，也是个极大的罪名，邓兴明依旧要被打倒。
但如果他成为强|奸犯，至少卢成琳不会有事，她依旧可以待在王家村劳改。
她不会再被人拉到批|斗台上任人唾弃。
钱淑兰总算明白这其中的逻辑了。
卢成琳握着手，像个没头苍蝇似的，“婶子，你说我该怎么办？我不该跟他在一起的，如果他没有跟我在一起，他就不会被人污蔑了。”
钱淑兰哪里还顾得上安抚她，问出最关键的问题，“你见过真正的强|奸犯吗？”
卢成琳摇了摇头，“我跟他分开的时候，差不多一点多钟。外面漆黑一片，根本看不见人影。”
想到这里，她忍不住自责起来。
钱淑兰有些失望，“你先回去。他一定是被人给威胁了。如果你现在站出来说明情况，只会让他更糟。”
卢成琳当然也知道，这也是为什么她不敢出来替他澄清的原因，“婶子，那你说该怎么办？”
钱淑兰想了想，“我先去公社见见他。问问情况再说。”
至少她得先弄明白，谁是真正的强|奸犯，才好对症下药。
卢成琳忙不迭地点头，“好，好，那您快点去。”
钱淑兰转身就向队里借了自行车。
等她到公社的时候，却发现马主任喜气洋洋地拿着两人的证词给她看，“你瞧着没？这两份证词已经完全说明，你儿子就是强|奸杜兰秋同志的犯人。”
钱淑兰接过他递过来的口供，仔仔细细看了一眼。
邓兴明毫无疑问承认了。杜兰秋却是模模糊糊的，她只记得自己被人从后面迷晕了，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桥洞底下。
钱淑兰揉了揉眉心，“我能见见邓兴明同志吗？”
马主任总觉得这老太太不是个善茬，刚想拒绝，旁边的周社长却把他拉到旁边，在他耳边说了两句。
马主任略微思考了一会儿，只好回头朝钱淑兰道，“行，你去见吧。”
说着，他冲着外面喊了一嗓子，两个民兵走了进来，他指着钱淑兰道，“你把她带到会议室。让她见邓兴明。”
钱淑兰跟着民兵们进了会议室，大概半个小时，邓兴明也被人带了进来。
他的神情一如早上，萎靡又颓废。
民兵把人带进来，却没出去，直接守在门旁。
钱淑兰摸了摸他的额头，“你还好吧？”
温暖的触感对上他冰凉的皮肤瞬间刺了他一下，他抬起头，冷冽的身体仿佛被她暖了一样，他看着钱淑兰，眼里是充满深深的愧疚，“娘，我对不起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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